周银芳

杨子村的晨光透过薄雾、炊烟，淡淡地抹在离村不远的河面上，河水像金黄色的绸缎飘动着。苏醒的大地迎来了第一拨日出而作的人们，只见一排村妇蹲在河边洗衣，天空飞鸟的鸣声、河水的流淌声、村妇的浣衣歌声浑然交织，回荡在山谷中，缭绕在刚睡醒的村民耳旁。仿佛村里的生活从这里拉开序幕，每天周而复始地循环着。

忽然，洗衣的村妇们齐声喊道：“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落水啦”。只见一女子在河中双手乱舞扑腾着，脑袋在水浪中忽隐忽现。村妇们都不会游泳，有的跑回村喊人，有的顺着河边追赶落水的女子。幸好这时上山砍柴的小伙子王强路过此地。见此险景，他立刻扔下柴刀，脱掉外衣，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三两下游到落水女子身边，拽住了她的胳膊，拼着力气往岸边拖，把人拉上岸时，落水女子已经没有了动静，嘴唇发青，胸口也不见起伏。

落水女子名叫董春花，是村里的大美女。王强上高中时学过一些医学常识，他知道这时只有做人工呼吸才能救活春花。但一想到做人工呼吸就要两嘴相对，村里人很保守，这要是传出去春花就不好嫁人了。“不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王强一横心，就给她一边做口对口呼吸，一边双手按压胸腔。一下、两下……直到春花猛地吐出一口水，缓过劲来后，他才瘫坐在地上，后背早被汗水浸透。

这救命的一口果真惹事上身。第二天，王强正在家劈柴，春花的父母就找上门来，对着王强的双亲说：“ 你们家儿子把我们女儿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要是不把春花娶回你们家，她今后如何嫁人？你儿子要么娶了春花，要么我们就去找乡政府说理。”

王强父亲听了十分恼火，大声回应春花父母：“你们还讲不讲理？我家强子救人还救错了？你们不感谢也就算了，怎么还讹人？”春花父亲说：“什么叫讹人？我们家闺女可是村里一朵花，要嫁也得嫁个富贵人家，要不是你儿子救了春花，担心春花被你儿子亲了难嫁人，我们怎么会把春花许配给你儿子。你们自己看着吧，最迟三天给我们回话。”说完拉着春花母亲转身便走。

王强家穷，住的是三间土坯房，父母亲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他们本来就愁没钱给儿子娶媳妇，换作平时能娶到春花这样的美人当儿媳妇，夫妻俩心里早已乐开花，刚才只是被春花父母不讲理的行为所气。冷静下来后，王强的父亲对母子俩说：“要不是强子救了春花，按我们家条件要娶春花想都不敢想，我看好人做到底，强子救了她一命，再救一次她的名声，可怜天下父母心，春花父母也是为女儿着想，闹起来伤了和气，对两家都不好。”征的母子俩同意后，王强父亲说：“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去提亲。”

不久，王强便与春花定了亲。从那以后，王强就成了董家的半个儿子，春花的父亲身子弱，干不了重活，弟弟才十岁，连牛都不会牵，地里的农活全压在王强身上。他起早摸黑，春种秋收，修房补漏，把董家的日子打理的渐渐有了起色。董家人看着这个半儿半婿也越来越顺眼。

眼看着到了商定结婚的日子，王强却倒下了。那天他在地里插秧，突然眼前一黑，栽进了泥水里。送到县城医院，主治医生对王强父母说：“怎么搞的？患者得尿毒症很长时间了，你们都不知道？病情太严重，并发症都出现了，需要尽快换肾，不然撑不过一年。”

王强躺在病床上，听到父母在走廊里的抽泣声，心里像被灌了铅，他知道家里没钱买肾源。开始几天春花还常来看望他，有时还在病床守夜陪伴。当她得知买肾源需要一大笔钱时，回家向父母说了王强的病情和没钱治病的情况，请父母帮助出主意。春花父亲想了很久严肃地对她说：“当时是为了名声，我们才同意你嫁给王强，现在如不嫁恐怕会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你是要名声，还是要幸福？”春花说：“我总不能结婚不久就没了丈夫吧？”春花父亲说：“我懂你的意思，过几天你就跟王强说，是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把婚退了吧。”

那天，春花提着一篮鸡蛋，站在王强病床前，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我父母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你的病好不起来，结了婚我将来怎么办？你要是真爱我，就让我过好日子吧。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说完，放下鸡蛋红着眼走了。没出半个月，村里就传来消息，春花嫁给了城里一个死了妻子的暴发户，当起了孩子的后妈。董家收了一大笔彩礼。

没钱换肾，女友离去，使王强的心彻底凉了，他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无奈地对父母亲说：“别治了，省下的钱给你们养老吧。”因拒绝治疗，没几天王强就陷入昏迷状态。母亲抱着王强的头哭喊着：“强子，你要坚强起来，你爸和我就你这么个独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活”。 王强的父亲摇着主治医生的手说：“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求求你们想法子救救我儿吧。”主治医生叹了口气说：“办法不是没有，父母捐肾配型成功率高，可是你们俩年龄也不小了，捐肾对身体损害还是很大的。”

“捐我的，强子他爸，你是一家之主，你不能倒下”。王强的母亲急切地说。“不行，你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哪经得起做大手术，必须捐我的。”王强的父亲坚定地说。

经检查，王强母亲却是体质弱捐不了肾。王强的父亲对主治医生说：“请医院赶紧帮我做体检，早点给我儿子换肾吧”。为慎重起见，医生对父子俩做了亲子鉴定，检验结果出来那天，王强父亲拿着报告单一看，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手也不停的颤抖起来，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和王强没有血缘关系，王强不是自己亲生儿子。

回到家后，王强的父亲把自己关在屋里，头发一夜就白了大半。王强母亲一早起来，见到苍老许多的丈夫，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把报告单递给妻子说：“你自己看吧。”王强母亲一看就傻眼了，待缓过神后对丈夫说：“是医院弄错了吧，强子就是你亲生儿子。”丈夫说：“事关人命的事，医院怎会弄错？你再想想是那门子事。”妻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巴掌狠狠地甩在自己的脸上：“都怪我，都怪我，没把那件事告诉你，当时我是怕失去你才不敢说的。”

接着她把当年的情况如实告诉了王强的父亲：“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我嫁给你没几天，去村头向一户有钱人借钱给婆婆治病，没想被那人下了春药，就在那人要行不轨之事时，当年追求过我的同一个村的高尚真正好路过救了我，他还把下药人打晕了。药劲一上来，我神志不清，强行把高尚真推倒，行了男女之事。后来我怀孕了，只当是你的，又怕你休了我，就未提起过此事。”

向丈夫说明原委后，王强母亲擦着泪说；“我去找他，让他给强子捐肾，等强子身体好了咱们就离婚，我不给你脸上抹黑”。

王强的父亲听后恍然大悟，他抱着妻子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强子是我带大的，不是亲生的也是我儿子，你去找高尚真，他要是不肯捐肾，咱们砸锅卖铁也得给强子治病。”

第二天，王强母亲找了高尚真。他一直没结婚，靠山边种的一片果树维持生活。听说王强是自己的儿子，先是一愣，接着满口答应：“我捐，我捐，只要能救孩子，叫我干什么都行”。

王强的病情在乡亲们和同学好友中传开后，大家陆陆续续赶到医院探望他，有的提着鸡蛋，有的带来挂面，众人捐送给他治病的钱凑起来就有两万多。每个人都在他的耳边轻轻呼唤他赶紧醒过来，坚强地活下去。但效果不佳，王强一直昏迷不醒。

有一天，县农科所女科技员姜淑文来探望王强。她是王强的高中同学，当年王强暗恋过她。她在大学时心理学学的很好。得知王强的病情后，她主动找主治医生商量心理治疗的方法。她说：“王强是因为感到失去了活的希望，又承受不起失去爱情的打击，才导致放弃治疗昏迷不醒。只要让他潜意识感知到有活下去的希望，能找回真爱，就能激活他的生命力，把他唤醒”。主治医生说：“你说的有道理，那究竞怎么做呢？”姜淑文说：“等一下，我去看望王强时会告诉他，他的父亲决定捐肾给他治病，不要为肾源发愁，他的潜意识肯定能收到这一信息。我知道，他现在的父亲是养父，他的母亲去找过生父捐肾，他生父同意捐肾。医院只要做好现在的父亲不是他的亲父亲，将来换的肾是生父捐的保密工作即可。其它由我来处理。”姜淑文说完，来到病床前，大声说道：“王强，我知道你的潜意识能听到我的讲话。你父亲一大把年纪还为你捐肾治病，你还不快好起来报答父母的恩情，你要是撒手人寰，让父母如何度过余生？你当年不是追求过我吗？我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接受治疗，我就嫁给你。”姜淑文的话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也激发起王强求生的欲望，没过多久，王强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几下，两眼角也潮湿了。

主治医生见状，握着王强父亲的手激动地说：“你儿子有救了，不久就会醒过来。”然后转过身对姜淑文说：“你用的是激将法呵。你们俩虽没有很深的感情，但却是你的大爱救了他。太谢谢你了，希望你能常来看望他，这对他身体恢复有很大的帮助”。

王强醒来后确认是父亲为自己捐肾，心里既为自己有救而高兴，又为父亲的身体而担忧。主治医生安慰地对他说：“你放心，你父亲的体质不错，少一个肾虽然对身体有影响，但保养好不会有严重后果”。王强流着泪说：“谢谢爸，是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几天来，姜淑文常来问寒问暖。有一次，王强问她：“我昏迷时，好像听你说，只要我醒来接受治疗，你就嫁给我，是当真的吗？”姜淑文答道：“是当真的，我说话算话。”王强感激地说：“感谢你的爱心救了我，我一个穷苦农民的孩子，又身患重病，哪里配得上你，等我病好了，一定好好报答你。”姜淑文说：“抓紧把病治好吧，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在姜淑文和大家的关怀下，王强的体质很快得到了恢复。

高尚真接到医院让他做捐肾体检的通知后，他十分高兴自己就能见到儿子了，可一想不能急于与儿子见面，以免儿子没有心里准备受到刺激，影响了换肾手术的顺利进行。他到医院后悄悄地走到王强的病房前，隔着窗户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流着热泪心里默默地说：“儿子，再等几天，你就会好起来了。”然后依依不舍地转身走进了体检室。体检结果确认高尚真与王强是父子关系，髙尚真的体质可做换肾手术。

一切准备就绪，过几天高尚真就可以把肾换给儿子了。但万万没想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王强知道自己不是现在的父亲亲生的，是生父准备捐肾给他治病。得知这消息后，王强整个人都懵了，他冲到病房外，对着与医生说话的母亲吼叫：“你为什么背叛我爸，我不要那个男人的肾，我就是死也不要。”王强父亲赶紧拉住他，骗他说：“强子，别听人瞎说，医院又帮我复查了一下身体，结果也是经不起换肾手术，原来的诊断有误。”主治医生回应说：“是啊。我们正在商量解决办法”。王强父亲接着说：“强子，你放心，我们已经联系上媒体，准备呼吁社会捐款买肾源，你再等等啊”。王强看着父亲发白的头发、憔悴的脸，终是软下心来，点了点头。

为让王强相信社会捐募是真的，医院与王强父母商量决定，还是通过媒体向社会呼吁捐款买肾源，来的及就用募捐款买的肾源，来不及就用王强生父的肾源，募捐的钱，一部分给王强治病用，一部分留给其他患者买肾源。

捐款进行的很顺利，买肾源的钱已凑齐，但匹配的肾源还是没找到。王强住院已有大半年了，病情已不能等了，医院把捐款信息拿给王强看，告诉他已找到肾源，打消他的疑虑，并严格做好肾源的保密工作，以防节外生枝。同时悄悄通知高尚真做捐肾手术。王强看到捐款信息后，同意做换肾手术。

手术很成功，王强醒来时，父母亲、姜淑文和亲友们都流着泪笑，没人提及肾源的事。他以为真是社会捐款买的肾源，自己还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是自己误会了母亲，顿时流着泪水说：“谢谢妈，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吼您。”

这一瞒就是五年。高尚真本来体质就偏弱，长年积劳成疾，又少了一只肾，身体每况愈下，加上常常思子不得相见，很快就病倒了。他病危住院，临终前十分想见王强最后一面。

王强的养父、母亲终于把真相告诉他，他在原地愣了一会，眼泪夺眶而出，拉着父母跑到公路上，拦下一辆车赶到医院，可还是来晚了，等王强三人冲进病房时，高尚真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父子只是对视了一眼，高尚真就闭上了双眼，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

“对不起，爸，我来迟了。”王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不起，额头上都是血。王强的养父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说：“强子，不要哭了，再哭你父亲走的也不放心，抓紧料理后事吧。”

病床上放着一张纸和一本笔记，纸上是高尚真的字迹：“孩子当你看到这张留言时，或许我已不在人世了。对不起，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也没有什么家产给你，留给你的只有山边那片倾住了我心血的果园，我死后把骨灰埋在果园，好让我在天之灵保佑你平安幸福，过上好日子。你要好好孝敬你母亲和养父，你爸虽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笔记本记的是我种果树的经验教训，希望对你有帮助”。

王强手捧着信纸和笔记本哭了很久，他按照生父的遗愿，把生父的骨灰埋在果园里，每次去浇水、施肥、剪枝，都要在墓前坐一会儿，向安息在天堂的生父倾诉自己的心里话。

王强在果树园旁搭起了简易的木屋。房间的桌子上堆满了有关果树种植管理的书籍。他每晚都在木屋里挑灯夜战，左手翻阅着书籍，右手对照生父留下的笔记本，反复比较印证，刻苦钻研种果技能。

星期五下午最后一班车在杨子村村口刚停下，姜淑文就急忙走下车，等候在村口的王强箭步迎上去对姜淑文说：“辛苦了。”“是有点辛苦，但为了帮你，值得”。说完，姜淑文卸下肩上的挎包扔给了王强。俩人刚进果园傍的木屋，姜淑文就问：“你钻研果树栽培技术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什么疑问提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解答”。王强拿出记得密密麻麻的学习札记递给姜淑文，俏皮地说：“姜老师，“请指教。”姜淑文用手指尖点了一下王强的右胸说：“贫嘴”。她仔细看完札记后说：“大多数我能解答，有几个问题等我回去请教同行再告诉你”。此后，姜淑文经常周末来到村里，白天帮助王强在果园里干活，晚上帮助他补习相关知识，共同攻克果树栽培管理难题。一段时间后，王强比较系统地掌握了果树的育苗、栽培、嫁接、病虫害防治、水果鉴赏一套技能。姜淑文也攻克了防止优良果树基因蜕变以及普通果树基因改良两个技术难题，写出了高质量的学术论文，被破格评上了教授职称，成为学术带头人。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一个星期六的早晨，王强与姜淑文在果园里边浇水施肥，边唱着“夫妻双双把家还”。姜淑文很喜欢这种田园风光式的生活。日久生情，对王强的感觉也越来越好。过去有时因周末有事，她还来不了，现在每个周末必来。两人同居不同床，各守底线，不越雷池。她这段时间主要是应王强邀请，帮助他完成自修大学课程。王强自小学到高中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高中毕业后因担心交不起学费，就放弃了考大学。王强在钻研种果技能过程中，深感知识水平跟不上，便产生了自修大学的愿望，在姜淑文的帮助下，他用两年多时间就拿到了自修大学文凭。

“张叔，把你们家的山地转给我承包种果吧，除了转包金，卖水果盈利的钱，我拿出一成给你”。王强说。“算了吧，山地这么瘦，哪能种出好果？我看你家那么穷，别赔了。”村民老张好心地劝说。”赔了你也不吃亏，山地转包金总少不了你的。”王强自信的回答。老张说：“那也是，反正是只赚不亏，我们马上就签合同”。王强就这样一家一家找过去，冒着亏损的风险，把半数左右村民的山地包过来，尝试大面积种植水果，成立了果业开发公司。几年后企业持续盈利，王强成了远近闻名的农民企业家。村民看到了王强种水果真能挣钱，纷纷把自己的山地转给王强承包，以入股方式分红。

“王强，我们结婚吧。”有一天周末，在果园木屋里姜淑文郑重地向王强说道。王强先是一愣，然后抓住姜淑文的胳膊说：“真的？”姜淑文说：“当然是真的，在医院我是为救你才讲那些话，通过这么多年接触了解，我感到你是有志向、敢担当、勤奋好学、奋力拼搏、心地善良的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在学校，是你在心里追我，现在反过来是我这个校花公开追你，难道你不愿意？”“愿意，愿意，我一百个愿意”。王强连忙说道。接着王强又说：“自从上次听了你激励我的话，我就暗自下决心要追赶你，发誓要娶到你。几年来你对我的关心帮助，使我更加感到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一定会全身心地呵护你，直到地老天荒。”说完，王强轻轻的亲吻了一下姜淑文的额头。

姜淑文踮起脚尖，双手搂住王强的脖子，猛地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一口说：“这可是我的初吻，你要记住一辈子呀。”王强说：“我真想一辈子不洗脸刷牙，让余香永远留在嘴上。”就你嘴甜。”说完，姜淑文用手指弹了一下王强的前额。两人商定，在即将完工的果业公司新大楼落成典礼那天举办婚礼。

庆婚之日是个冬天。那日天空阳光灿烂，太阳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见到王强和姜淑文携手走上婚礼台时，王强父母笑得合不拢嘴。在司仪的引导下，王强父母走到新郎新娘前面说：“强子、淑文，祝你们早生贵子。”两位新人鞠躬致谢。王强说：“你们还不到50岁，再给我生个弟弟吧”。母亲红着脸说：“强子，当着这么多人面你想羞死妈呀。”王强父亲连忙摆手说：“不生了，不生了，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就足够了。”

当看到新郎新娘互赠婚戒时，远远站在一旁、牵着小女孩手的董春花，两眼流下不知是感动还是愧疚的泪水，嘴里喃喃地说：“这场婚礼的女主角本应属于我的。唉，世上没有后悔药。”她的丈夫养小三离婚后，昨天刚回到家，听说王强结婚，她犹豫了很久才下决心前来庆贺。

婚礼仪式结束后，客人准备入宴，春花怕王强看到自己很尴尬，便带着孩子转身离开。王强发现她们母女俩后，急忙走过来喊道：“春花，吃完饭再走吧。”春花见了王强真诚挽留的目光，便点头留了下来。

王强了解春花的情况后说：“你到我公司来上班吧，回去动员你爸把山包给我种水果，入股我公司。这样你们家就有了稳定的收入，你又能拿到一份工资，你母女俩的生活就有保障了。”看到春花女儿冻得瑟瑟发抖，他叫人拿了一件大人的棉袄披在女孩的身上。

春花内心无比感动，今天要不是庆婚日，她肯定泪如泉涌，嚎声大哭，她强忍着泪水，对王强和跟过来的姜淑文说：“谢谢强哥救命之恩，谢谢嫂子的宽宏大量。”姜淑文拉着春花说：“你的事王强都跟我说了，当时你也是生活所迫。走，吃饭去。”说完就把母女俩牵到主桌，坐在自己身边。看到此景，大家都说王家娶了个好媳妇。

如今的村庄。已没了土坯房，家家户户都按规划盖起了钢筋水泥房，用上了天然气。王强把木屋房修过了一遍，取名“三园斋”，意为报恩园、爱情园、创业园。县农科所在杨子村设立了一个农业科技指导站，姜淑文当站长，自然解决了王强夫妻两地分居的困难。小俩口住在“三园斋”，村子里的新房由两位老人居住。

每到秋天，果园里就挂满了果子，村子路旁停着一辆接一辆运送水果的卡车，乡亲们以股民的身份采摘着果子，说着王强的好。有一天，在果园有一位来拜访王强的企业家们问他：“当初春花那样对你，为什么还要帮她？”王强指着一棵病树说：“你看这棵树被果虫所害，但没有烂根，治一治就好了，明年照样能长出好果子。人这一辈子，谁还没犯过错，只要不是品德恶劣，有困难能帮就帮一把吧”。

王强自从创业初始搬到木屋住后，每天早晨第一个任务就是向父母请安，姜淑文在村里时，两人就一同前往，风吹雨打从不间断。他说只要看到父母身体健康，一整天就感到心情愉快，干什么都觉得不累。向二老请安后，就到河边走走看看，然后开始一天的忙碌。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天刚蒙蒙亮，王强与挺着大肚子的姜淑文向两位老人请安，王强母亲说：“淑文，你怀孕在身就不要过来了，不要动了胎气，快进屋坐。”“妈，没事，医生说走动走动，对胎儿发育有利。”姜淑文答道。他俩坐了一会儿就往河边走去。

王强牵着姜淑文的手，哼着小调走着。“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姜淑文好奇地问。“你昨天产检是龙凤胎，我高兴的是一胎解决了儿女双全问题，以免你再生二胎太辛苦”。王强停住脚步摸着姜淑文大肚子说道。“有你真好。你想过没有，现在企业发展很快，就没有打算把总部迁到城里？”姜淑文问道。王强说：“我想过了，我不想迁总部，杨子村是我的根，但今后可以考虑到省城等地办分公司。”姜淑文说：“就依你吧，搞企业我不如你。”

快走到河边时，姜淑文突然问王强：“当年你救春花是那样的结果，如果再碰到类似情况，你还会去救人吗？”王强坚定地说：“会，我当年救人就是本能反应。我常想，我是救了春花，也是救了自己。是身体和婚姻变故，使我悟到了人性的善良与自私，使我懂得了感恩，正是强烈的感恩之心驱使我拼搏创业，以创业的成果回报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爱情、给了我帮助的有恩之人，也使我领悟到志向、好学、钻研、勤劳、拼搏，都是创业成功之术，而拥有大善大爱之心的人性，才是创业成功之道。也就是说，是当年的救人善举，把我从浑浑噩噩中拯救出来，我拯救了春花的生命，她的行为却促使我的灵魂得以涅槃。”“没想到你还是个思想者，现在经常有人来向你讨教创业成功之道，要不你给他们讲一课？”姜淑文建议道。王强说：“算啦，每个人创业成功之路都不一样，没有亲身经历逆境，许多人也悟不出自己的创业之道，我们还是把自己的事做好。”

两个人走到河边，在王强眼里，天空因没有了炊烟变得更蓝，河道经整治变得更宽，河边的洗衣区整得更平缓，没有落水的危险。在左边山脚下公园里走动的村民，成了新的一天最早踏上大地的辛劳者。与当年相比，现在一天的生活，不只是从河边开始，而是从整个村开始，每天不是周而复始地循环，而是循环变好地进行。

突然，河边有人大声喊叫：“不要去抓鱼。”那是春花的声音。“为什么？”问话的是春花的女儿，母女俩一大早就来河边洗衣服。“鱼也是一条生命，它在河里活得自由自在，你把它抓回家，吃了它，就害了一条生命，养着它，它又失去了自由。”春花对女儿说。“是啊，当年你妈就是为了抓一条游过来的小鱼掉进河里，差点丢了命。”一位当年目睹春花落水的村妇说道。春花女儿惊愕了一下：”原来如此”。

春花的喊叫声，把王强从沉思中惊醒。看到这一幕，王强会心的笑了，善良终于回到春花的心里，自己当时让她到公司上班的目的达到了。他跳眼环視了一下四周，心中感叹道，是这片水土孕育了村里人善美的人性，善美的人性也使这方水土变得更美丽。他看到了人性的正能量在春花女儿这一代身上得以传承，仿佛看到了杨子村更加美好的明天。